
三個夫妻緣的故事,一段是電影,兩段是真實。其中僅一段離了又白頭,另兩段則留長思!都是時代作弄人!
公元2000年,福斯出品一部「浩劫重生」(Cast Away)的電影,由影帝湯姆漢克主演。片中他飾演的查克,和凱利是對恩愛的夫妻。一日,查克搭公司貨機出勤,出門前告訴凱莉他會馬上回來。然而飛機在太平洋上遇到暴風雨,從此下落不明。對於凱莉而言,查克失蹤,不知去向。但事實上,查克在墜機中生還,全機只有他一人倖存,游上孤島。凱莉在丈夫下落不明的情況下,後來選擇改嫁他人;她認為查克應是不在人世了。
然而查克在島上過著現代「魯賓遜」的生活,身旁沒有忠犬、也無土人福來第。平日,搜集雨水或晨露飲用,餓了就到海中捕捉魚蝦當做食物。後來還學會鑽木取火,從此有熟食可吃。但在沒有同伴的日子裡,一開始他只能向自己說話;後來找到一顆飛機上的足球,他在球上畫出人面,取名叫做「威爾森」,賦予人格化。從此,他將「這人」看做同伴,和他講話。
查克在困居小島四年後獲救,重返家鄉。當他的妻子得知消息,驚駭莫名。相見時,兩人互訴衷腸,表達仍愛彼此;但卻哭歎人事全非。最後,凱莉無法拋棄重組的家庭。查克只能選擇黯然離去!
戲裡的最後一幕,查克站在田間的十字路口,襯映金黃燦爛的陽光,查克的臉上綻出淺淺微笑。這臉上的笑容表示他已走出過去,將要選擇一條新的道路。但此時的殿樂沈遠悠揚,雖想撫慰傷痛,但一個又一個音符串起,就如查克困在島時,晝夜不絕的海潮陣陣;一分一秒,無時無刻不在拍打孤寂的心;同時觀眾翻攪心底悲情,一波波湧出,流向天地。
想一想,這部「浩劫重生」(Cast Away)的劇情,是否在我們周圍也確有其事?是的,在1965年黑貓中隊飛行員張立義出任務,在大陸包頭上空被共軍砲火擊落。他的妻子不知丈夫是否存活,只得在九年後帶著三個子女改嫁他人。
1982年,張立義獲釋;然未准入境,乃先行赴美,後於1990年方才回臺與妻團聚。他的夫人當年就與改嫁的先生約定,若張歸來將返張的懷抱。在花甲之後,一對夫妻終能再度比翼雙飛、共浴愛河,過著美眷般的生活。這個發生在東西冷戰對峙中的不幸,雖是個別的事件,但卻絕非單一個案。張立義和愛妻最終為愛情留下堅貞的見證,彌補悵然於一二,也令人感懷!
但事實上,在海峽分治四十年間,有更多夫妻分隔兩地。有的是兩人均未嫁娶,有的是男再娶、女未嫁,也有男未娶、女再嫁,或有男女各自嫁娶。試問這四種狀況,何者最屬不幸?哪個的衝擊相對最小呢?
就我身邊就有一例,在夫妻結縭三月之後,丈夫這方就由北方南下滬江入學,不料時局驟變,平津戰役導致北平解放,淮海失利又失長江以北。學校奉命遷臺,妻子雖知丈夫去了臺灣,但十年…廿年…卅年過去了…。臺灣這方知道反攻無望,娶了妻室,但心中卻一直惦記著留在北方的妻兒。原來,在分別後八月,他倆的孩子誕生了。但在撤退的路線只有向南,只有更遠。知道有這孩子,但從未謀面。
直到1988年,兩岸開放探親,丈夫這方中轉香港疾赴老家。其實早知妻已改嫁,但到了大陸,才知這孩子早已在1950年代的北方饑荒中夭折,沒了性命。這位父親懷著失落的心回到臺灣,從此鬱鬱寡歡,無人知心。唯只慶幸兩方各在兩岸自組家庭,而後尚有子女承歡膝下,但正如這位妻子在信中寫的:「我們又不是不相愛,又不是哪方犯了過,只不過是擋不住時局的驟變,讓我們不能相守。這個造化也太作弄人。」
從老人深沈的長嘆中,可以聽見他肚腹中的掛記。但在大陸時僅有的一次相聚,就讓兩人如返少時純潔光景,口中互訴兩人的未來可能,但終不能跨越別後四十載中所搭起的重重攔阻。他們兩人已不能放開後來的擁有,只能在短暫傾訴後,回到延續現在的未來;至於過去,在我見到的是不再提起,不致忘記,卻永遠與遺憾深埋!
這末了的例子,比張立義好或差呢?還是比查克好呢?至少他還有個家,查克沒有!但與初識之人不能白頭,卻是無可拋開的遺憾,徒增悵然!而在廿年前,就看過「浩劫重生」這部電影,那時還太年輕、不成熟,不能體會查克的心,該給他什麼建議,也從未想過如何安慰這人!
但今日再看重播,查克讓我想到那位已逝的老人。隨之,又聯想到黑貓隊員張立義一生的傳奇與愛情,方才恍然驚覺:我們是忽略了老人的心情。這半世紀的時局對他來說,相當無情,也很無奈!但他都在安靜中思念、不再作聲。至於我們在這方面也未特別給予關照;直至離世帶走他所有的歡喜哀愁。感到愧疚之中,也祈求 上帝寵愛賜他安息、懷抱撫慰,永享福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