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坵軍旅憶往

黑色的烏坵燈塔是島標，政府遷台後，兩岸對峙，建於1874年，屹立在湄洲灣口迄今(2021年止)146年的烏坵燈塔於69年前被管制熄燈。66年後的2017年，經有關人士的戮力爭取，終於在交通部航港局與國防部溝通及安排下，於當年7月23日重新開燈，塔光重新照亮台海，指引著往來船隻正確的航道；那一段期間駐守的老兵、燈塔守護者獲准踏上烏坵，見證復燈儀式，目睹此情，幾位老兵眼眶泛紅。我因沒有得到消息，緣慳一面，甚覺可惜。

下面是一篇2014年10月7日的臉書網誌貼文，回憶在烏坵服役的雲煙往事，退伍離開烏坵後，浮雲一別將近半世紀間，未再登斯島。因此重讀此文，韻味依舊，往事歷歷，猶如昨日。

2014年間，報紙及臉書經常出現討論烏坵的事情。主要集中在現住湄州島的一位烏坵人無法返鄉的故事，因為烏坵仍然是軍事管制戰地，大陸人當然不能越雷池一步。
我曾經於民國64年待過烏坵一年，當時的烏坵是難難的守備區，前線中的前線，面積1.2平方公里。地處大陸海角一耦，東北邊面對南日島較近一點，西邊面對媽祖祖廟地，湄州島稍為遠一點。

在那個風聲鶴唳的時代，這座遠離台灣的孤島何時會有戰事無人知曉，我們守護戰備一刻都不敢鬆懈。被大陸魚船圍島是常有的事，有時候一大早起床，站在高處遠眺，海面滿佈鐵殼船，這時全島官兵就要進入戰備。雖是危險，我們倒不怕，那時候較有保國衛家的情操，國軍的五大信念是重要的信念。
由於充員戰士們都來自台灣各個階層與不同行業，難免有思鄉、思親、思友(女友)之情，也有自己的事業要處理。他們最期盼的是二個月一次的補給船(現在是十天一次)，因為補給船帶來家人的關懷、事業的進展消息、朋友的問候、女朋友或太太的些許埋怨與思念，都表現在抵萬金的家書、情書裡面，化做筆痕，千絲萬縷地躍然紙上，讀信成為前線戰士的快樂消遣，往往是一讀再讀，不能罷手。
有的戰士文字認不了一簍筐，常常拜託我念給他聽，我也樂此不疲，在外島，只要沒有戰事，有時閒到「抓蝨母相咬」(閩南話)。我記得有這麼一句某戰士女友寫來的信，字雖是寫的歪歪扭扭，而且只有簡短幾句話，我認為既真誠又經典：「你有來信，我有收到，你有愛我， 我有知道」，言簡意賅，乾淨俐落。後來這種愛情信看多、唸多了，他們的女朋友們會寫什麼樣的形容詞、埋怨句、撒嬌話我都知道，因此越唸越順，甚至常越俎代庖加油添醋，目的都在增加氣氛，使這位戰士放心，畢竟要考慮到前線戰士的心理情緒。也有戰士拜託我幫她寫回信，這種代筆業務，一開始較為困難，後來就得心應手，因為我在代筆之前，先來個田野調查，如果對象是太太就好寫，寫一些感謝她操持家務之類的話，然後再寫還有幾個饅頭吃等等。如果是女朋友就麻煩些，要了解兩人交往多久、愛情程度如何、有沒有發生關係、真情或假愛等等，然後揣摩情況，就一路寫下去，再唸給他聽，不滿意再改，我當時尚無談戀愛經驗，完全是天馬行空的理論思維，這是當兵趣談。當時雖不至烽火連三月，但是企盼故鄉捎來的家書，確是家書抵萬金，是島上阿兵哥夢寐以求的大事。
往事雲煙，離開烏坵已近四十年了，滄海桑田，人事俱非。我曾經利用到大陸出差之便，到福建莆田的湄洲島拜謁媽祖，並到海邊東望烏坵，霧矇矇的一片，海水共長天一色，只看到烏坵的輪廓，想念烏坵的心情如同那位烏坵籍大陸人士一樣，我感同身受，理解到他的思鄉情懷。
聽說國防部已經對那位烏坵籍大陸人士返鄉探親一事專案處理 。感謝國防部的人道關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