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年(2020年)春節,爆發了世紀大病毒,新冠肺炎疫情,台灣實施前所未有的封關政策,管制邊境人員出入境,以及入境後隔離14天,以降低人員往來的傳染風險,同時規定人多場合封閉場合都要戴口罩,一時之間,談疫色變,迄今猶未解套,這一年的春節及爾後的春天室外團聚活動(含出國)全都禁足,直到六月,疫情稍緩,隨後有所謂的報復性的採購旅遊以及聚餐活動,有如冬眠動物全都出籠,一時之間,紛至沓來,好不熱鬧。好景不常,入冬後境外移入確診案例逐日增加,又因醫院一時疏忽,新增數起本土染疫案件,人心惶惶,不可終日也,看樣子辛丑春節,無法避開疫情管制措手不及,而百業景氣,無一幸免也。
回想庚子年,淡淡的三月天,窗外春雨細如絲,溪徬杜鵑映山紅,往年此刻是「東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的當春好時節,草山賞櫻貓空觀杏,人跡不絕於途;抑或餐館小酌,春酒應景,「桃李春風一杯酒」,總能心情愜意,福德圓滿,人生無憾。然新冠肺炎來得突然,令人措手不及,被迫斗室隔離,寸步難行,停止了許多人間活動與儀式,不無憾然。
我因擔任一些企管課程,算是團體活動,這一年四月底之前,扣除因疫情被取消的課程外,也總算如期完成五個課程,去年上課的特色,要戴口罩,不論師生。戴口罩上課,「欲說還休」,有點不方便,就是越講,口罩越往下滑,還必須用手托住,但是沒辦法,為了防止新冠肺炎疫情的擴散,也為了別人的生命,這是必要的管控措施。
在一場上課的休息途中,一位學員開玩笑地用臺語問:「老師,掛喙罨上課足費氣喔。」這句「喙罨(tshuì-am)」(口罩)激起我瞬間的記憶,多麽熟悉親切的臺語名詞。
下了課,在回家的路上,想起小時候的農村生活,水牛耕田是一道阡陌景色,此起彼落的趕牛走路及犁田吆喝聲是農村破曉時分的吵雜聲之一,另外一個吵雜聲就是厝角圳邊枝頭上的白頭翁與雀鳥聲。我家也養一頭牛,我在青狂少年時代就是牽牛童。喙罨是掛在牛牢(Gû-tiâu,牛舍)牆壁上的牛隻專用口罩,在我家鄉,喙罨又發音為喙籠(chhùi-lom或chhùi-lang。)在第二期稻作與第一期稻作之間的番冬期間(空檔),農家都會種植一些間作作物,例如種地瓜。當地瓜達到一定的採收期時,就用水牛拖著犁耙來翻土,使地瓜露出地面,以便人工檢取,牛看到地瓜葉(番薯葉),當然會食指大動,低頭偷吃幾把葉子,使得犁耙翻土的效率就會降低,於是農夫就用竹子做的喙罨(tshuì-am)掛在牛嘴上,這種動作叫做「掛喙罨(喙籠)」,國語叫做「戴口罩」。
在我家鄉。除了牛喙罨外,還有狗喙罨。仔細分析一下,牛狗人的喙罨(喙籠),功能各異,牛喙罨是防止偷吃,狗喙罨是防止咬人,人戴口罩則是防止飛沫傳播。
台語界人士用喙罨為台語定調,是口罩的台語翻譯,無可厚非。其實用口罩兩字亦能表達臺語意義與發音,口罩唸成kháu-tà,亦無不可。在某些場合,也有人唸成マスク(masuku,mask)。總之聽得懂就好。
疫情期間,戴口罩是全民裝備,在各種移動車上,拒絕無戴口罩的乘客上車,已經形成全民共識,這一點共同觀念好過西方國家的不在乎行為,以至確診及死亡人數,與日俱增。每次搭乘捷運,全車乘客戴口罩,成為一道風景線,特別是女性乘客,只露出大大的眼睛,總感覺疫情期間的女生特別漂亮,古詩說:「水是眼波橫,山是眉峯聚。」眉來眼去之間,總有訴不盡的衷情流露而出,或許我想得太多,但確是如此景色。
車內的廣播請乘客要戴口罩,再用台語復述一便,請掛喙罨,由於台語的喙罨是給動物戴的,我作為一位鄉下牽牛童,感覺很本土化很親切,卻又不免一絲淡淡哀愁,這是動物的專用名詞,用在人身上,不免有點那個……,我跟一位從無鄉下農作經驗的年輕人提起此事,他不以為然,很鎮定的說:「不會呀,有時尚感。」我一聽,有點暈了。
看來,我的哀愁是多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