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評論者：胡適

胡適博士 生平事蹟介紹

前言

瞭解一位偉大人物的思想言行，並不是很簡單的事。

胡適博士出生在清代末期，一個專制和民主交替的邊緣，也正是中國大環境不安而思想極不穩定的時代：舊思想根深蒂固，一時無法轉變，而新觀念也難以即刻為一般人所接受，何去何從，莫衷一是。

1917年胡先生自美學成歸國後，領導學術界的知識份子，毅然擔起歷史的任務，推展新文化改革運動，以「民主」和「科學」兩大號召為運動的中心目標，最顯著的事實就是民主思想的傳播和科學方法的提倡，尤以改革國語文（白話文與白話文學）一事，給中國普及教育方面留下不可磨滅的貢獻。

尤其他以一介「書生報國」的宗旨而為自己的國家所付出的心血與貢獻。誠如林語堂先生所說「胡適的確是個了不起的人，他啟迪了當代人士的思想，也為他們的子孫樹立楷模」。

他無時無刻不為中國的進步設想，為了真理，為了自由，他反對極權，反對奴役，曾以尖銳的文字給予侵略者日本軍閥當頭棒喝。

總之，胡先生的主張和他一生所努力的目標，無一不是忠於自己的國家民族的，每逢國家受到外人的侮辱或破壞的時候，他總是面對敵人，立刻用言論或行動起來辯護與反抗，那種熱忱和勇氣，可說不後於任何人。
胡先生的人格是值得推薦的，胡先生的思想是值得闡揚的。

生平

光緒十七年（一八九一年）十二月十七日，先生誕生於上海大東門外他父母的寓所。
原籍本是安微績谿，後遷居於上海。父鐵花先生，為飽學之士，任官清廷，母馮氏，名順弟，很賢慧。結婚時小於鐵花先生三十歲，但夫妻相敬如賓，恩愛快樂，生活美滿。

先生出生後，其母相夫教子，管束頗嚴。先生後來的成就，得利於其母教者很多，適之先生曾說：「我的一生恩師就是我的慈母」。先生生平是那樣平易近人，肯替人著想，實在是幼年間得益於母教很深。

光緒十八年（一八九二年）二月，鐵花先生被台灣巡撫紹友濂奏調，奉命來臺灣任職。次年，先生剛滿一歲多，於二月下旬跟隨他的母親從上海遷居臺南，這是適之先生和臺灣關係的開始。年底，父親轉調到臺東直隸州的知州，於是全家又遷到臺東，在那裡住了一年。

光緒二十年（一八九四年）這年正是甲午年，中日爆發戰爭，臺灣情勢緊張，鐵花先生便計畫把家眷送回原籍。
隔年正月，先生和他的母親，離臺轉上海，二月回到安微績谿故鄉。那年鐵花先生不幸死在客鄉，當時適之先生只有三歲八個月，便已成為半伶仃的孩子了。

先生不足四歲時，當時他母親便把他送到四叔介如先生的學堂裏去讀書，先生天資極佳，不久 他已認得將近一千個字了。

一九零零年 先生九歲，這一年可說是他「白話文思想的啟蒙年」。有一天，他在四叔學塾邊的小屋裏玩，偶然發現了一本破書，於是引起他的好奇。
這一本破書為先生開闢了一個新天地，在他的兒童生活史上打開了一個新鮮的世界，那本破書就是「水滸傳」。

從那時起，便引起他讀小說的興趣，還到處借小說，收藏小說，像「紅樓夢」、「儒林外史」、「柳齋誌異」、「七劍十三俠」等書。到他離開家鄉時，已經看過三十多部小說了。在那些小說裏面，不但滿足先生的求知慾，同時在文字訓練方面獲得很大的助益。

先生曾說：「我在不知不覺之中得了不少白話散文的訓練，在十幾年後於我很有用處」。
光緒二十八年（一九零二年）十一歲開始讀史書，「資治通鑑」是他研究史學的第一步。
正因為讀了這本史書，無意中便產生了「無神論」的思想。
他曾說：「誰也想不到司馬光的資治通鑑竟會大大的影響我的宗教信仰，竟會使我變成一個無神論者」。

光緒三十年（一九零四年）十三歲，先生跟隨他的三哥到上海進了梅溪學堂念書。梅溪學堂相當於現在的初中程度的，但課程只有國文、算學、英文三種。隔年，進了「澄衷學堂」，學科比較完備，除了國、英、數之外，還有物理化學、博物、圖畫等科。在澄衷學堂短短一年半中，他的思想有兩方面的新發展。一是進化觀念；二是思想自由。

據先生說，他受兩個人的影響極大，第一位是教他國文的楊千里先生，主張言論自由，曾叫胡先生閱讀嚴復譯本「天演論」，當時正是達爾文、赫胥黎一般人所謂「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進化論風靡全球。
胡先生一讀這本書，便多少受了那種思想的影響。

他的「胡適」和「適之」等名號，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取的。胡先生本名胡洪騂，他的二哥紹之先生便用「適者生存」的「適」字，給他取名「適之」，先生後來發表文章偶然用胡適做筆名，直到一九一零年才正式做為大號。

第二位影響他的就是梁啓超先生。自康梁變法失敗以後，知識份子都已覺醒，加之，國父孫中山先生的鼓吹革命，新思想便深入年輕人的腦海。當時梁先生的文章，對於青年學生有很大的吸引力。梁先生的「新民說」給了胡適先生開闢了一個新世界。讓他相信中國以外還有很高的民族的，很高的文化，使他知道四書五經之外中國還有學術思想。先生後來鼓吹西方文化，要國人反省，並學習人家的長處，就是從這裏紮下的根吧。

光緒三十二年（一九零六年）暑期，考上了上海知名的中國公學，這時適之先生才十五歲。先生入學不久，便參加了一個刊物編輯的工作，這刊物實際上就是鼓吹革命思想的「競業旬報」。
光緒三十四年（一九零八年）十七歲，新公學時代。先生被聘為英文教員，每天教六小時，拿一點鐘點費，自我營生。先生的英文基礎有那麼好，是在中國公學得力於兩位先生，一是姚康侯，一位是王雲五先生。

從一九零四年到一九零九年底止，五個整年是先生受教育的第二個階段。宣統二年（一九一一年）先生十九歲，這年是舉辦官費留學考試睇二年，先生應試考取留美，國文得滿分一百分，從此「胡適」的名字便開始起用了。

民國元年（一九一二年）遠在海外的胡適先生，遽生懷念祖國的心情，在十月十日革命成功紀念日，他在日記裡寫：「今日為我國大革命週年之紀念，天與朦朧，秋風蕭瑟，客子眷顧，永懷故國，百感交集，欲作一詩寫吾悠悠之思，而苦不得暇。」

民國二年（一九一三年）五月，先生被選為世界學生會會長，這時他才二十三歲，就擁有這樣的榮銜，也足見先生當時不但書讀得很多，而且領導才華也是出眾的。

民國四年（一九一五年）九月，先生轉哥倫比亞大學攻讀哲學，初見當代哲學家杜威博士。後來，先生受業於杜威，從這個時候起，用心研讀杜威的著作，並且寫英文提要。先生曾說：「從此以後，實驗主義成為了我的生活和思想的一個嚮導，成為了我自己的哲學基礎。」由此可見，杜威博士的思想學說，對於胡適博士的影響是何等的大。

民國三年（一九一四年）從這年起，先生在美鼓吹大同思想，曾做過很多次的演講，頗受好評。

民國六年（一九一七年）二十六歲，五月 先生在哥大完成了博士論文，題目是「中國古代哲學方法之進化史」，約九萬字，費時九個月才寫成。
五月底舉行博士學位最後考試，有六位教授主試，經過兩個半鐘頭的口試，先生通過這最後一關而獲得哲學博士。
接著乘日本皇后號經由日本於七月十日返國。這七年的留學生活，算是先生受教育的第三階段，同時也是他做學生生活的最後一個階段。

民國六年九月，受聘於北京大學文科教授，十二月返回績谿老家，和江冬秀女士完婚。家庭、事業，從這裡可說是個起點，

民國七年（一九一八年）冬天，先生的馮太夫人僅以四十六歲的年齡病逝。這一兩年，胡先生發表了不少的重要著作，諸如「文學改良芻議」、「、「建設的文學革命論」、「歷史的文學觀念論」、「文學進化觀念與戲劇改良」、「美國的婦女」及「易卜生主義」等。對於後來國語文學改革運動和自由平等觀念的啓示，都有很積極的作用。

民國八年（一九一九年）對胡適來講，這是一個重要年，因為第一、這年發生了「五四運動」，先生所鼓吹的文學革命，在這時期到達最高潮，居於成功。第二、他的恩師杜威博士來華講學，傳播實驗主義的教育思想與科學方法，先生曾擔任他的翻譯人員，在中國兩年多的時間當中，走遍中國十一個省份，講稿出了十幾版，對於中國的學術界、教育界留下深遠的影響。先生的「實驗主義」一文就是在這年發表的，把所謂杜威思想做了很清晰簡要的介紹。

民國九年（一九二零年），教育部頒布中小學課程標準，規定中小學課程採用「白話文」，編訂「國語教科書」，逐年實施。先生欣見他的主張得以具體實現，提倡尤力，陸續在「新青年雜誌」上，發表了「中學國文的教授」、「新思潮的意義」、「國語文法概念的」及「非個人主義的新生活」等，都是對中國教育方面很有貢獻的論著。

民國十五年（一九二六年）先生赴歐美考察，先經俄國、德國、法國而轉英國，在倫敦住了較長時間，除讀書寫作以外，並應邀到各大學講演，備受歡迎。次年初 由英乘船轉往美國，隔年 自美返國。

民國十七年（一九二八年）四月，繼被蔡元培、王雲五先生的推薦，就任他的母校：中國公學的校長。這年「新月月刊」問世，先生出版了他的「白話文學史」，為一般研究學問的人，提供了最具體而切實的現代方法。

民國十九年（一九三零年）五月，辭卸中國公學校長職務，十一月底赴北平就任北京大學文學院院長。

民國二十年（一九三一年），先生四十歲。九一八事變起，日本軍閥入侵我國東三省，從此以後數年中，先生發表很多關於國是建議與聲討日本侵略行為的文稿。

民國二十六年（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日本軍閥發動盧溝橋事件，全面抗戰爆發，先生離開北平赴廬山參加「廬山談話會」，商討國事，提供很多種政策性意見。繼飛南京，謁見蔣委員長陳述抗日之策並為華北數所國立大學南遷事獻策，均獲最高當局採納。

民國二十七年（一九三八年）九月，奉到政府命令出任駐美全權大使，十月向羅斯福總統呈遞國書。這時先生四十七歲。

民國三十年（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八日，日本偷襲珍珠港，美國對日宣戰，和中國協同禦敵，並肩作戰。

民國三十一年（一九四二年）九月，先生離開大使職位。在任內整四個年裏，以其崇高的學術地位，很受到美國朝野的敬重。由於先生一向「以天下為己任」在這期間，其憂國憂民之心，可以想見。也許如此，心臟病便開始和他結上緣了。

民國三十五年（一九四六年）七月半，先生由美返國。十一月被選為國民大會制憲代表，並被推為主席。

民國三十七年（一九四八年）先生被選為中央研究院院士，在南京舉行第一次院士會議。先生擔任北大校長兩年多，除了出席國家的重要會議我，便致力於著作，例如「水經注」的研究等等。

民國三十八年（一九四九年）三月，先生來臺，曾在臺北中山堂演講，題為「中國文化上的自由傳統」，聽眾踴躍，座無虛空。

民國四十六年（一九五七年），在美國養病，身體漸弱，，十一月當選中央研究院第三屆院長，並經總統任命發表。

民國五十一年（一九六二年）中央研究院舉行第五次院士會議，豈料在下午六點酒會結束時，心臟病突發，回天乏術，結束了他的人生旅程，享年七十一歲。

民國六十二年十二月底，座落在臺北南港胡適博士墓地四周的新建胡適公園完成，佔地約一公頃半，風景優美，花草芬芳，並有涼亭、噴泉點綴其間，使這位名滿海內外的學者，長眠於此，供後人憑弔和追憶。再者，中央研究院為紀念他的嘉言懿行，特以先生生前住所，整修為一座胡適紀念館，供人們隨時瞻覽。

適之先生為人正直不阿，胸襟豁達，寬容和藹，平易近人。為真理而不屈，毀譽不計，見邪惡必反擊，貫徹始終。這也就是他生平待人處世的原則，以及對學術、對文化、對社會與對國家貢獻其心力的寫照。

適之先生的哲學思想

早年畢業於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哲學系，獲哲學博士學位。
他說：「凡研究人生切要的問題從根本上著想要尋一個根本的解決，這種學問叫做哲學」
人生切要的問題除了善惡與利害等關係的問題以外，有下面六個方面，就是：

1 天地萬物怎樣來的（宇宙論）
2 知識思想的範圍、作用及方法（名學及知識論）
3 人生在世應該如何行為（人生哲學）
4 怎樣方可使人有知識，能思想，行善去惡（教育哲學）
5 社會國家應該如何組織，如何管理（政治哲學）
6 人生究竟有何歸宿（宗教哲學）

胡適先生沒有參加過任何政黨， 所以 別人稱他是「無黨無派人士」，自稱自己是「二無黨」。他不相信民主政治必須經過政黨政治的一個階段。他認為人民的權利高於一切，國家的生命高於一切。如果此時可以自由組黨，也不會加入任何政黨的。

他堅信政黨的最高理想是憲政，民主政黨的特色在於「自由」與「容忍」。故「所謂兩個世界的劃分正在這自由與不自由、獨立與不獨立、容忍與不容忍的劃分。」換言之，民主主義與極權主義，自由世界與共產世界，兩者根本不同相互對立抗衡。

自由和民主，適之先生認為這是他的「基本立場」。他申說的理由是：

第一、我深信思想信仰的自由與言論出版的自由是社會改革與文化進步的基本條件- – -。

第二、我深信這幾百年中逐漸發展的民主政治制度是最有包含性，可以推行到社會的一切階層，最可代表全民利益的，民主政治的意義，千言萬語，只是政府統治得人民的同意- – -。

第三、我深信這幾百年（特別是這一百年來）演變出來的民主政治，雖然還不能說是完美無瑕，但確曾養成一種愛自由容忍異己的文明社會- – -。

這三點主要理由，成為適之先生思想的重心所在，一生信仰的目標和努力的方向，始終奉行不移，從未改變過。所以「自由導師」與「民主鬥士」的榮銜,先生實當之而無愧。

胡適晚年和蔣介石的互動：

作為近代中國重要學術領導人物的胡適，在1949年到1958年寓居美國，但仍關心臺灣時勢與發展狀況，這可說是他生涯轉淚點。他和當時黨政軍最高領導人、極欲透過軍事手段反攻大陸的蔣介石，彼此藉著反共而有共同合作的理由。
但是 兩人之間彼此的性格與思想差異，從未因為彼此互動而消失。蔣介石與胡適在外在環境緊迫時，確曾彼此給予支持，但最終也因為政治理念不同，導致表面和諧，而實質對立的局面。
胡適堅持憲政與自由人權主張，對於出版法修正案，針對總統三連任問題，雷震案（知匪不報，判刑十年）等事件導致胡、蔣之對立，雙方之爭，實是情勢使然。大體言之，國難當頭之際，雙方自可捐棄成見，相忍為國家存續而努力。蔣介石之所以寬容與忍耐，自與胡適背後所代表的美國背景和學術界最高領導人有關，加上相關時局，對他及其所受侷限，自會更予客觀對待，胡適一生終究是以「自由評論者」終結，也是一種信念之表現與堅持。

以上

許瑞峰/2021/02/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