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樣的餐廳讓人一走進去, 就覺得自己所擁有的已經很幸福了？
日昨, 我走進了這樣一間餐廳, 座落在喧鬧的街道上. 小小的招牌隱沒在其他的霓虹燈下, 暗沈而不明顕, 但你的目光絕不會錯過那滿眼的綠. 從屋頂垂下的整排藤蔓, 生得奔騰又狂野, 沒過了整排窗, 隨著風而擺動輕撫著行人的肩頭.
進餐廳就得穿過這綠色瀑布, 接待櫃檯立於其下. 旁邊柱子上嵌著玻璃櫃, 只訂上一張簡單的三道式餐牌-沙拉, 主餐, 甜點, 能做選擇的只有主餐的肉類. 所有客人必須在此完成點餐, 接下來有專人領你進入餐廳.
帶著墨鏡的亞瑟是我們的服務員, 片刻寒暄後打開厚重的大門, 跟著進入小小的玄關. 慢慢關上的大門將陽光隔絕在外, 這黑暗的空間只透著門縫的亮. 待適應黑暗的環境後, 亞瑟領我們進入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餐廳. 完全的漆黑讓人有著莫名的恐慌, 亞瑟讓我搭他的肩, 減少了內心的不安. 他要我們一個挨著一個排成人龍, 跟著他入位. 縱使地上沒有階梯, 大家還是踩著小碎步, 蹣跚的步履掩飾不了在黑暗中的無助.
視而不見的無力感使得其他的感官瞬間變得敏銳起來, 入座後沿著桌邊不自覺的搜尋起來. 我驚訝於觸覺所傳遞的訊息, 不僅感受到桌布的紋路還有那被浆過整燙的折痕, 第一次清楚的感受到觸覺也能描述.
亞瑟介紹擺定位的餐具和餐盤上的一小盒奶油, 旋即將熱麵包端上, 聽聲辨位, 準確地交到我們手上. 刮些奶油, 塗上麵包, 送入口中, 生活中再簡單不過的事, 於此刻都是挑戰.
有趣的事發生了, 入口的麵包沒有奶油, 要不就是整塊的奶油碰到鼻尖. 此起彼落的笑聲, 或近或遠, 漆黑中感覺自己的耳朵像隻雷達, 不放過任何的聲音. 隔壁桌的年輕人, 嘻笑著説下次來要帶夜視鏡. 更遠桌的客人叉子掉了, 一位女客輕喚 ”親愛的” 好幾位男士頑皮的回應著.
在這個無法以貌取人的環境裡, 人們似乎變得友善而調皮可愛. 縱使看不見沙拉的新鮮, 然舌尖上跳動的味蕾確能精準的傳達食材的原貌及可口的烹調技術. 閉上雙眼用心體驗美食, 細嚼慢嚥下更貼近食物的原味. 對廚師多了份感謝的心, 對大自然更增添了幾許愛護之意.
亞瑟告訴我, 所有的服務生均為視障. 光是帶位, 端水, 上菜就花了很多工夫, 因為無法拿導盲杖. 重覆又重覆的練習每一個走位和記步數的細節, 尤其他們更要求自己熟記客人的名字和餐點, 以期許自己提供最好的服務. 這群弱勢的身障者, 很努力地在這個小舞台打拼. 我除了感動還有佩服, 心底不由自主對殘障著多了分耐心及包容, 更對於自己所習以為常的擁有感到無比的滿足.
推開厚實大門, 走出餐廳, 陽光正盛. 滿眼的垂綠映入眼簾, 薄薄的淚光湧上有著莫名的感動. 除了舌尖上的幸福, 那特別的經歷才是忘不了的滋味….
鵝湖民國學案藏經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