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雙羨慕讀書的眼神！

靳知勤

2021-05-04

是白日在做夢嗎？

靠著想像，我們可以天馬行空，讓任意門就在念頭，自由地轉動！非僅迎向未來，它也回應過去，重演曾發生的事；在腦中再起風暴丶組構更深的意義！

在自己成長時，曾經看過一雙雙羨慕讀書的眼神！那個年代，經濟條件仍然匱乏。對一些家庭來說，讀書是奢侈的事。更何況大學錄取率僅三成，有些人考上私大，也會選擇放棄。記得在臺北讀高中時，租屋處正有水電工人前來修繕，他先凝視案前K書的我，而後向我問起讀書的滋味。他説國中畢業後考上板中，但因家貧就學技藝去了。這是四十多年前的事，如今想起，我仍可感受他眼中散發的光芒，以及他言談中的雅致。這些是他未能所及的事，但似乎已成無形推手，促使我思索要擔負為更多人讀書的責任。及至今日，自己有了子女，也會想到如果他有子女，真盼望他們都能受到好的教育。我相信會如此的，因為他們的父親在年輕時，眼中有不一樣的光！這個光來自心燈，是不會熄滅的！

為什麼人失學時，會有一雙渴望求知的眼？

在今年二月手術後，聽從醫囑要安坐在椅子上，不能任意行動。但藉著看YouTube視頻，了解天下萬象時，偶然看到大陸尋親節目「等著我」。其中有許多從小被拐賣的孩子，在長大的過程中，就知道要好好讀書識字。他們説唯有這樣，在成年自立後才有能力找到親生父母！看到這些孩子敍説自己的遭遇，眼中流露出盼望，臉上對於回歸原生家庭的迫切，讓我動容，久久不能自己！這些言表都透亮著光，來自一顆純粹的心！

人確實很不同，不光是滿足衣食所需就了事！人的心靈需要餵養，比吃喝還更重要。於是，每當看到那些在困中有知丶力爭上游的人，反而是我更受激勵！然而這些點燃心靈的熱火，來自他們殘缺不足的人生；至於接下來的任務，就是受他們鼓舞的我，要把享有的機會丶化做責任，去引領諸生活得更有尊嚴！

先前在另文中提到一位敏學不懈的機校教官，也有這麼一雙發亮的眼。他是我所見這些匱乏人中，終能如願讀書丶走出康莊的例子。但對這般渴慕向學的心，光從一雙眸子窺知，其實是始自我在高一暑假返鄉時巧遇一位湯姓小學同學。一次，他路過我家門前聊起近況。在交談中，他談到國中畢業後就去工作，沒能升學，心中十分羨慕能去讀書的人。他一直問我如何從生活困境中，找到可以讀書求學的道路；並告訴我想去報考士官學校，因為那裡讀書不用錢。這件事一直讓我記到如今！

其實我曾想過，他為何不考師專？但當我年長一些，才知很可能是師專太難考，但也許是師專只有讀書不用錢，反觀讀士校就有薪餉，而且對家裡會有許多補助。據我所知，這位同學的家中十分貧窮。我對談話的光景及他發亮的眼神，記到如今不能忘懷！那位水電工人問及讀書滋味的意義，就在和這位小學同學巧遇之後，獲得昇華。原來讀書的機會不是均等，需要有錢有閒。兵聖克勞塞維茲説的「生活條件和戰鬥條件一致者，強！」果不其然，連生活都顧不及了，怎能安心讀書呢？可是這又是高階的需求，那些生活困乏的人，心中仍然有著知的渴望。

至於我的父親也是在中學階段，因抗戰救國丶投身軍旅而失學。但軍隊為他們這些年輕人開設隨營補習教育，父親乃在一邊抗戰丶一邊學習中，完成了高中同等學歷。這使他能在日後持續勵學丶力求上進。一個機會被生活或時局沒收的人，對於求知乃更顯意氣相投。這好比草木於久旱後喜逢甘霖！所以，人在福中怎可不知把握幸福。

有一次到滿州鄉的九鵬國小，在這有如海角天涯的鄉下，碰到一個潘姓小六學生。他以為我是軍中長官，特來學校告訴他錄取士校的好消息。原來他是排灣族人，小學畢業就想讀軍校。這時我才知道在國中階段也有軍校學生，他這個小六生還只是個孩子，但卻十分渴望進入軍中。這個機會對他而言，是重要的！我不是他期待的人，自己都為他感到抱歉。但短暫的邂逅讓我了解這是他們人生中的關鍵！如果我能提供他們機會該有多好！

在機校受預官訓時，校內同時還有專科部（二專）及常備士官班（相當於高中）。畢業後，前者任少尉軍官，後者是士官。由於軍校採學長制，在士官班的高一學生有高年級學長給予管教，少不了體罰。每每看到走廊上半蹲或是做蛙跳的幾個學生，都想如有機會去和他們聊聊該有多好。但我們畢竟是過客，三個月後就下部隊任少尉補給官去了。但真有一位說他從小就讀放牛班丶甚晚開竅的預官同學，要求校方安排他為士官班小弟弟們，做個生涯輔導專題演講。這位江姓同梯高中讀後段私校，大學及碩士讀中字輩農學院。他確實有心丶踐及履及，將自己從谷底翻身的經驗勉勵那些常士班的軍校小弟。在多年後，這位江姓同梯獲得中研院院士的殊榮。

至於我的湯姓小學同學是否如願進入士校，一償讀書的夙願？不得而知。然而在今年小學畢業五十年籌備同學會，清點同窗近況時，卻傳來他已去世的消息。讓人心中甚感遺憾！不時憶起多年前，我們只是高中的年紀時，他口中吐露對讀書求學的殷切之情。盼望他過去已然如願！往者已矣，唯思及來者可追，還是要持續不怠丶努力進前。因為這些曾經領受的熱切眼神，都來自於心靈的真光。我們有機會享有時運的人，也當為這總體的任務承擔。同時，面對當前年輕的學棣們，人人有機會就學，但臺下少見這般明亮如燈的眼睛。在眸子昏沈中，我們也要不失盼望丶依然秉持渴求光明的心來激勵彼等，不畏懼冷漠譏諷，為讓生命不被浪費，持續發皇！

箴言四章25節：你的眼目要向前正看，你的眼睛當向前直觀。

箴言廿章13節：不要貪睡，免得你貧窮；睜開眼睛，你才有飽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