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民國110年12月19日上午9:30，由黃俊傑教授擔任理事長的臺灣儒商文化協會於臺大校友會館3B會議室召開「第二屆第三次理監事聯席會議」以及「第二次會員大會」，並於11:00-12:00 ，敦請師大張崑將教授專題演講，與會聆聽者有黃俊傑理事長、朱茂男常務理事及呂榮海常務監事以及特別來賓等25人。
二、張教授《台灣書院硏究專題報告》。
張教授歷時數年，經由50所書院(包括義學)及5所現代書院的田野調查，即將完成《台灣書院的傳統與現代》一書，是台灣第一部對全台書院的田野調查。所列的書院均以官憲記載的書院為主，不列私塾書院。
三、清代的書院以崇祀朱熹為主。曾任台灣知府的鄧傳安說:「閩中大儒以朱子為最，故書院無不崇祀，海外亦然。書院必祀朱子，八閩之所同也 」。例如彰化和美的道東書院目前還是主祀「朱熹」，維持設立時的傳統。」
四、目前只有金門的浯江書院以及彰化鹿港的文開及和美的道東書院是純書院，具有純書院的功能。當中金門的浯江書院，裡面設有講堂。是唯一尚存講學、固定有學習活動功能的書院。
金門自古文風鼎盛，由於朱熹曾於擔任同安主簿時，到過金門講學，金門人為感念朱子教育之功，特在浯江書院後面立朱子祠，奉祀朱熹 ，朱子祠現在是國定二級古蹟。
五、清代台灣書院因應日據時代以及台灣光復後，由於政權的改換，政治的需要，政策的調整，造成轉化現象:
(一)書院宮廟化:「書院鸞堂化」是清代書院能保存至今的關鍵。
1.書院鸞堂化:例如南投的藍田書院、集集的明新書院是鸞堂化的代表。
2.書院文昌廟化:例如興賢書院，彰化北斗的螺青書院(已毀，但相關文物和神像保存在奠安宮內)。
3.書院佛寺化:例如台南的南湖書院、竹溪書院。
(二)書院古蹟觀光化:六所書院重修成古蹟樣貌，但多數成為觀光功能取向。六所書院名稱如下圖。
(三)書院升格孔廟化:有兩間書院，澎湖文石書院及屏東的屏東書院。
(四)書院國小化
日據時期，當局因推行正式學校教育之故，書院遂失去它原有的功能，紛紛停辦，將書院學田轉為公學校用地。台灣光復後，也將書院學田轉為國小用地。例如嘉義新港鄉的登雲書院，轉為文昌國小，尚奉祀文昌帝君，整個學校也興建成孔廟用地，並成為嘉義縣祭孔典禮之所。消失的書院及轉為學校的名稱如下圖。
六、書院祭祀中朱子與文昌信仰的合流與分流:
(一)崇祀朱子:
朱子學對台灣的書院教育影響至深且鉅，書院多崇祀朱子。另外也有台灣書院並祀宋代五夫子(北宋五子)，例如宜蘭仰山書院。(如下圖)
(二)台灣書院傳統中普遍的文昌信仰:
文昌為科舉之神，文昌信仰在中下階層的儒生中得到廣大的支持。清嘉慶六年，將文昌帝君升格為國家祭祀，與關聖帝君同列國家祭典。
(三)台灣書院大小傳統合流與分流的發展階段表現。光復後書院並未恢復，致使大傳統的經典儒學教學趨向式微，其功能轉入新式學校中。小傳統則經由書院宮廟化而保存下來，但已非原來的面貌。最近幾十年以來，純書院功能的大傳統古經典儒學經由民間新創的書院傳承下來，是為現代書院，且逐漸恢復成純書院功能，甚至創新。例如文德書院、鵝湖書院、奉元書院等等(詳述於八、心得之(六))。台灣書院大小傳統的合流與分流之發展，如下圖。
七、張教授談到台灣書院的精神，做為結語:
(一)融合海洋文化儒學與內陸文化儒學的最試煉所。
(二)融合大小文化傳統的分岐，也折衝過內陸文化與海洋文化的種種衝突。
(三)早在台灣成為緩和冒進的「移民性格」之處，另一方面也是撫慰失落的遺民性格之場所。
八、心得
(一)私塾或書院未列入硏究範圍:
張教授所研究的範圍以官憲為主，私塾或書院未列入。然過去的年代，民間仍有許多私人辦的書院。例如板橋林本源園邸亦有書院，名曰大觀義學。同治二年（1863年）建立的大觀學社，在莊正主持之下，廣收漳、泉子弟，讓他們一同讀書，同治十二年（1873年）擴大規模，增築房舍，改名為「大觀義學」。
過去私塾或私學情況如何?日據時代，官憲書院因被打壓，有民族意識的有識之士不敢公開敎授，而私下講學之情形，以及光復後因政府提倡國語，打壓方言，至使有些人開設私塾以台語文讀音教授傳統經典、詩詞等情形？尚需進一步硏究。
(二)朱子與金門書院的關係:
金門浯江書院後面設朱子祠 ，由於朱熹曾到過金門講學，金門人為感念朱子教育之功，特在書院後內設立朱子祠。
據清代林焜熿《金門志》記載，「燕南書院」為金門最早成立的書院，其引《滄浯瑣錄》云：「朱子主邑簿，採風島上，以禮導民，浯既被化，因立書院於燕南山，自後家絃戶誦，優游正義，涵泳聖經，則風俗一丕變也」。又云：「燕南書院在浯州，宋時建，今莫詳其蹟」。據考察，朱熹於紹興廿三年（西元1153年）任同安縣主簿時曾渡海到當時隸屬同安縣的金門，在古區村郊燕南山設帳講學。亦即朱子曾在燕南講學，教化浯江學子，後立書院於燕南山，稱為「燕南書院」。
(三)吾道東矣:
《後漢書．卷三五．鄭玄傳》：「（鄭玄）乃西入關，因涿郡盧植，事扶風馬融，……因從質諸疑義，問畢辭歸。融喟然謂門人曰：『鄭生今去，吾道東矣。』」比喻自己的學說得人繼承、推廣。
彰化和美道東書院之命名，意指「王道東來」，乃取名「吾道東矣」，地方雅稱「文祠」。
(四)吾道南矣:
北宋熙寧九年，福建人楊時進士及第，拜程顥為師，求學期間刻苦專研，是程門四大弟子之一。業滿返鄉時，程顥親自送別，與旁人欣慰地說：「吾道南矣！」
當時的政治和文化中心在長江以北的汴京地區，楊時回老家等於是將「二程理學」傳播到東南半壁，這是文化傳承的大事。楊時也因此被稱為「道南第一人」。我在集集的明新書院，看到「吾道南矣」之匾牌。
(五)朱熹對書院的貢獻:
從清代書院多崇祀朱子這一事實來看，南宋大理學家朱子對書院的貢獻，值得探討。
根據湖南大學嶽麓書院教授蕭永明著《儒學.書院.社會一社會文化史視野中的書院(修訂版)》(2018年)一書中提到，朱熹幾次出仕泉州、南康、漳州、潭州等地方官員時，對當地官學非常重視。他於出仕同安縣主簿(公元1153年至1157年)期間，針對當地縣學頒布《諭學者》、《諭諸職事》等一系列文告，釐定各種規章制度，勉勵學者學道為己的志向。朱熹於淳熙七年(1180年)，修復白鹿洞書院後，率軍、縣官員與書院書生一道祭祀先師先聖，並親自主講《中庸》首章。他稍有閒暇即留居書院，與弟子談學論道。朱熹除了為官時推動書院建設，而於歸居山間時期，興建多所書院，例如寒泉書院(1170年)、雲谷晦庵草堂(1175年)、武夷精舍(1183年)、竹林精舍(1192年)，後改名滄州精社。可說這些書院成為他進行學術硏究與理論創造，覃思天人之際，探究心性道德之理的重要基地。而他的硬體書院建設與軟體學規制度，「吾道南矣、吾道東矣」，在當時的台灣漢人移民社會，被官方與民間有識之士引入，做為書院興學的依據。
朱熹對中國歷代自南宋以來的書院，以及三百年以來對台灣書院的貢獻，歷史上無出其右，書院主祀朱子，頗能符合歷史的事實。
因此，黃俊傑教授在序文中說，《台灣書院的傳統與現代》這本書提出在諸多台灣書院之中，指出朱子學的主流地位，頗能求一貫於多識。
(六)大傳統的恢復，現代純書院功能再現
由於傳統書院式微，大傳統的純書院功能面臨斷絕。台灣民間有識之士及學者紛紛成立現代型式的書院，以求恢復傳統經典傳授。例如文德書院、鵝湖書院、奉元書院等等，渠等不重視硬體建築而著重在軟體教化的儒學經典傳授。文德書院由企業家朱茂男成立，聘請台大退休教授黃俊傑擔任山長，主授內容是東亞儒學；鵝湖書院由知名的呂榮海律師成立並擔任山長，其祖先為南宋理學家呂祖謙，曾於1175年主導鵝湖會，藉以調和心學與理學的理論差異，尋求共識。呂律師主授內容為法律、哲學與傳統國學經典，並著重心學與理學在法律之應用；奉元書院成立於1971年，初名「天德黌舍」，1987年改名奉元書院，由百歲大儒愛新覺羅毓鋆（1906-2011）創辦。毓鋆逝世後，其眾弟子成立中華奉元學會，主要傳授愛新覺羅毓鋆的經典儒學講學事業。
(七)張教授的結語，談到三點台灣書院的精神，有哲學文化的意味，我不完全清楚其學術內藏的意義，看來唯有期待《台灣書院的傳統與現代》大作出版，始能洞悉藴涵。
(蕭新永完成於2022年1月6日)
鵝湖民國學案藏經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