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碰到一位小紅衞兵,現在是頭髮有些花白的老女人了。
那個小女孩兒外表文靜,相貌平凡,黑頭髮搭在臉的兩側,五官扁平,普通到讓人記不起來她的長相。但是在課堂上,她走心的程度和毫無學習態度的安安靜靜讓我印象深刻,小二的孩子怎麼活像個小老人。她的智力沒有問題,下課母親來接她和我道別時,彬彬有禮,盼若兩人。持續幾週的作業不寫,學習毫無進步。我決定請她的母親待在教室,陪著她一同上這一週兩小時的中文課。
幾堂課下來母親陪著她,小女孩握著筆,眼神空洞,總是慢半拍敷衍地跟著寫跟著唸。坐在旁邊的母親好幾次吼出聲,當場訓斥她,要專心,快跟上,拿著尺敲她的小手。休息時間本想和她母親聊聊育兒經,話匣子打開,我壓根兒插不上話。她母親說,我從小是小紅衞兵,教育孩子是小菜一碟,我連婆媳問題都擺得平。我那外國婆婆被我鬥垮治得服服貼貼,我嫁進去後,讓她搬到樓下地下室住,自己煮飯,自己打掃,這麼多年我們相安無事,很是得意。看著她直直的齊耳短髮和鏗鏘有力的表達方式,我其實已經不想和她分享我的育兒觀點,在她眼中我應該是服了她。然而時隔多年,她項上的小紅巾早該褪色了,脾性應該也淡了,其實不然,我的想法錯了。她一直活在小紅衛兵的光譜中,為達目的不問是非只有鬥,鬥的狠勁已深植基因。她的小女兒成長於媽媽和奶奶的爭鬥中,早練就了裝聾作啞的功夫,一派氣定神閒,如草上飛似水上飄,這小魔女要得,背著母親深諳擺爛之道。
母親看似贏了,孩子乖乖就範動手跟著瞎寫,無神的雙眼緊閉的雙唇,似乎連吵鬧抗拒也懶了。從孩子空洞的瞳孔中我似乎看見她的祖母,關起門,拉好窗,掃淨屋。她祖母應該是位睿智的女人和楊絳對於老年的人生哲學不謀而合。
鬥,從小被教育的處事方式,一路走來無需懷疑不用思考,她總以為她鬥贏了。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