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以仁立或兵以詐立？

今年8月26日，由華孫文化藝術交流協會傅慰孤理事長主持舉辦的「第八屆孫子兵法辯論賽」在台北林森南路的婦聯會隆重舉行。由於當前國內生態環境丕變，今年的辯論賽規模縮小，只有幾隊參加，然熱烈的參與氣氛不輸往昔。

今年的辯題是「《孫子兵法》的核心思想是『兵以仁立」(正方)或「兵以詐立』(反方)？」

此辯題頗有新意，卻有點複雜，不似以前出現過的義利、奇正、虛實等較為單純的辯題。
我擔任總講評，因此在賽後提出個人的一些見解。
「兵以詐立」出自〈軍爭篇〉，「兵以詐立，以利動」；但兵法並無「兵以仁立」此四字。一些專家學者認為「兵以仁立」應是儒家的戰爭觀，儒家講究仁義，儒家思想的核心是仁，意指愛人、仁愛之心。所以應從政治及人員的角度看問題，解決問題；「兵以詐立」則是兵家的戰爭觀，應從軍事及武器的角度看問題，解決問題。可說「仁立與詐立」是「政治與軍事」的關係問題，二者存在著辯證思維的統一對立關係，相輔相成，相互轉化。
如果從戰爭基本理論來講，「兵以仁立」必需立足於政治高於軍事的理論基礎，領導者行仁政，得民心，以正治國，以正治軍，就能在戰爭中獲得優勢，進而取得戰爭的勝利；相反的，「兵以詐立」則要立足於戰爭、戰場活動的基本規律，你死我活的戰爭殘酷，想要戰勝敵人，就要實行欺敵之術，避實擊虛，示形誤導。
孫子的仁立思維，表現在〈始計篇〉，「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如此的慎戰思維；在〈謀攻篇〉，提到「不戰而屈人之兵」之「全國」非「破國」的上兵謀略；在〈地形篇〉談及「視卒如嬰兒、視卒如愛子」以及「進不求名，退不避罪，唯民是保」的仁民愛物觀念，可看出對民眾及士卒的生命財產安全之重視與保護。以上為孫子的仁立思維。
而孫子的詐立思維，在《孫子兵法》一書中，比比皆是。表現在〈始計篇〉中提到「兵者詭道」的詭計戰術；在〈虛實篇〉則提到「兵之形，避實而擊虛」的避實擊虛戰術，以及「出其所不趨，趨其所不意」的示形戰術；在〈勢篇〉中提到「凡戰者，以正合，以奇勝。故善出奇者，無窮如天地，不竭如江河」的出奇制勝用兵原則，以及「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敵而制勝」的踐墨隨敵原則等等。以上為孫子的詐立思維。
正反各方很容易就兵法內容提出論述與辯駁。可以利用語言技巧，淋漓盡致地表達；可以引經據典，爭峰相對地辯駁，辯論能否取勝，除內容充實外，就是瞬間反應迅速，其急如風，又能動如雷震，台下聽眾頻頻點頭，會心一笑。
然而辯論賽的目的是就各自堅持的正反目的，達到一致的思維(合)，或許一場賽下來，台上的辯手們仍然無法達成一致的見解，但台下的聽眾卻可以從正反雙方的攻守言論中客觀地嗅出一條新的思路與結論，這是聽高水準辯論賽的收穫。換言之，正反雙方的立論都會向對立方轉化，而且互為轉化。
就以被正方視為「兵以仁立」立論依據的〈始計篇〉開頭那段話：「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來講，可以〈九地篇〉的「投之亡地然後存，陷之死地然後生」來闡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所描述的國之大事，所以軍隊治兵、用兵要慎重(仁立），但因孫武更強調「夫眾陷於害，然後能為勝敗」之故，鼓勵將領士卒們投之亡地或陷之死地(詐立)就能夠達到救亡圖存或起死回生的目的。
如此的話，仁立與詐立本是統一對立的範疇，致於如何實踐？運用之妙，就存乎一心了。
(蕭新永寫於8月30日，寒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