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見天地之心的好茶
品茗嗜趣依舊,然已從烏龍茶轉為普洱黑茶,甚至雅安藏茶,或陝西的茯磚茶,從追求喉韻刺激轉為平淡溫和;這時人生的痕跡亦從青狂邁入耄耋之年,心靈的天道循環,從見山是山見水是水,到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最後回歸到見山是山見水是水,猶如復見天地之心,誠如中國哲學家馮友蘭所言:天地境界。
夢裡乾坤多少事,俱往矣。然茶還是每天的最愛。
猶憶當年的冬天,一位落魄職場的友人蒞臨寒舍,招呼入坐,煎茶待客。聽他述及職場起伏迭宕,總是衰背的多,嘆老闆無情,上級殘酷,同事冷漠,說到激動處,抱頭飲泣。旁聽者如我,一邊奉茶,一邊以嘆息聲表示同理心,以「要是我也會這樣」來回應。
《滕王閣序》談到:「關山難越,誰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盡是他鄉之客。」當時情境,萬籟俱寂,兩人對坐,頻頻勸飲,以烏龍茶水的喉韻安撫其情緒。慢慢的,他心情平靜了,不再有拔劍四顧茫茫然之感。突然躍起說:「喝了你的茶,心情好多了,不打攪了,再見。」我見狀順其意,送他出門。心裡祝福他:「東山再起猶可為,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不是嗎?
有人說:「喝茶當於花前臨蔭紙窗之下,以潺潺流泉,配以綠茶,用樸素雅趣的宜興茶壺,與三二知己同享,偷得半日之閒,不知不覺夕照斜暉已拉長品茗人身影了。」這種坐看浮雲無心出岫的閒情雅緻,恐竟日尋芳抑或不可得也。但能陋室品茗,茶香氤氳,任一杯杯溫潤入喉生津的茶汁,流淌在生命的無極空隙裡,什麽茶都是好茶。